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志说宝坻|(14)金代参知政事马琪

发布日期:2025-07-27 16:46:13      访问量:871次    来源:天津市宝坻区档案馆

志说宝坻


金代参知政事马琪

尹玉辉

马琪是宝坻建县以来第一位知名人物,并且作到参知政事即副宰相的高官,可谓一鸣惊人。金朝是典型的马上取天下的少数民族建立的政权,马琪作为一名汉人,既没有家世背景,又没有赫赫军功,他是如何在这样一个政权中逆袭上升的呢?我们结合《金史》中的马琪传记[1]和其他记载,进行一番必要的考述。

“马琪字德玉,大兴宝坻人,正隆五年擢进士第。”金代宝坻隶属于中都路大兴府。中都在辽代为南京,又称燕京,海陵王贞元元年(1153)定都于此,“以燕乃列国之名,不当为京师号,遂改为中都”。[2]需要说明的是,马琪考中进士时,宝坻还没有建县。宝坻建县于金世宗大定十二年(1172),因此马琪科举中第时,他还是香河县的考生。《金史》是事后追记,直接把马琪写成了宝坻人。不过,宝坻虽然尚未建县,宝坻的前身新仓镇却已非常有名。因为辽代在此设立榷盐院,成为区域性的盐业生产转运中心,居民不断聚集,经济持续繁荣。辽司徒宋璋在《广济寺佛殿记》[3]中记载了新仓镇当时的盛况:“凤城西控,日迎碣馆之宾;鳌海东邻,时揖灵槎之客。而复枕榷酤之剧务,面交易之通衢,云屯四境之行商,雾集百城之常货,嗷嗷昌雨,扰扰蒙尘。”辽代香河建县的动因,也是由于新仓镇的繁荣,不过县城选址在武清县北边的孙村。直到金大定十一年(1171)冬至郊天后,世宗皇帝东巡至此,对随行大臣说:“此新仓镇人烟繁庶,可改为县。”[4]次年便将香河东部一万五千家居民划出,独立置县,名曰“宝坻”。香河、宝坻分治时,马琪的属籍应当在这一万五千家之中,故而称其为宝坻人。马琪的家世虽然已不可考,但可以肯定的是,因为新仓镇的繁华,马琪生长于一个经济优渥之家,自小接受了良好教育,后来才得以在科举考试中脱颖而出。

金朝科举制度的完善,又为马琪提供了入仕机会。金朝入主中原之初,就仿照辽朝和宋朝的制度,建立了科举考试制度,“有词赋、经义、策试、律科、经童之制……其试词赋、经义、策论中选者,谓之进士;律科、经童中选者,曰举人”。“其设也,始于太宗天会元年十一月。时以急欲得汉士以抚辑新附,初无定数,亦无定期,故二年二月、八月凡再行焉。五年,以河北、河东初降,职员多阙,以辽、宋之制不同,诏南、北各因其素所习之业取士,号为‘南北选’……正隆元年,命以五经、三史正文内出题,始定为三年一辟”。[5]科举取士的目的,在于选拔人才、统治百姓,特别是“急欲得汉士以抚辑新附”,以服务于女真政权的巩固。正隆元年(1156)“三年一辟”制度的确立,标志着金朝科举制度的定型,而马琪在正隆五年(1160)年进士及第,不能不说他赶上了好时候。

科举及第就可以入仕了。按照正隆元年(1156)定下的制度,进士初次任职,可以安排军判和县丞、主簿、县尉等官职,[6]马琪即被任命为清源县主簿,品级为正九品。清源县时属河东北路太原府,即今天的山西省太原市清徐县。又按时制,职事官每任以三十月为满,考绩合格即可迁转,结果马琪“三迁永清令”,官至从七品。永清与宝坻同属中都路大兴府(今属河北省廊坊市),地处畿辅之内,当时号称难治。前任县令名叫要介,有特别能干的声誉,而马琪继他之后,也以治理得当而闻名。此后,马琪又从中央到地方,历任多个职务。“补尚书省令史,以永清治最,授同知定武军节度使事,兴中府治中,召为户部员外郎,改侍御史。”令史是中央机构中低品级办事官员的统称。按金制,尚书省左右司各有都事二员,正七品,“掌本司受事付事、检勾稽失、省署文牍,兼知省内宿直、检校架阁等事”,[7]马琪的正式官职应当为七品都事。因为他在永清任上考绩最优(即“治最”),又被授任同知定武军节度使事。定武军在北宋为中山府,入金后于天会七年(1129)设定武军节度使,后来又改回中山府,属河北西路,辖安喜(今河北省保定市定州市)、新乐(今河北省石家庄市新乐市)等七县和龙泉、军城二镇。[8]诸节镇设节度使一员,从三品;同知节度使事一员,正五品,职责是“通判节度使事”。[9]从正七品跃升至正五品,这样的升迁幅度似乎过大,推测此处记载有误。节镇之中还有正七品的节度判官、观察判官各一员,应当是二者之一。随后,马琪又升任兴中府治中。兴中府隶属北京路,下辖兴中(今辽宁省朝阳市双塔区)、永德(今辽宁省朝阳市朝阳县)等四县和黔城、阜安、咸康三镇。[10]按照金朝地方官志,诸府设“尹一员,正三品;同知一员,正四品;少尹一员,正五品;府判一员,从六品……推官一员,正七品”。[11]治中是州府佐官,依马琪的资历,应当是府判或者推官。户部员外郎是从六品;侍御史是御史台官员,有治书侍御史、殿中侍御史各二员,官阶为从六品和正七品,[12]马琪的职位可能是前者。综上所述,这段时间马琪的仕宦履历颇为复杂,经历了上上下下多个岗位的历练,官阶的迁升虽然不快,但最终进了中央朝廷,到了皇帝跟前,为以后发展打下了基础。

就在马琪辗转于各地、为朝廷效力时,金朝国势发生了重大变化。正隆六年(1161)九月,野心勃勃的海陵王举国伐宋,导致国内叛乱频发、动荡不止。十月,东京留守完颜雍拥兵称帝,占领中都,改年号为大定,是为金世宗。十一月,完颜亮的大军在采石矶(在今安徽省马鞍山市)被宋将虞允文击败,他本人则死于兵变。金世宗即位之后,对内强力镇压契丹族耶律窝罕叛乱,平定各地起义武装,缓和民族矛盾和阶级矛盾,对外击败南宋北伐大军,与宋廷达成隆兴和议,迅速控制和稳定了国家局面。同时发展生产,减轻税赋,选贤任能,崇儒兴教,使金朝进入了一个持续稳定繁荣的时期,史称“大定之治”,金世宗也得到了“小尧舜”的美誉。在政治相对清明宽松的世宗朝,马琪开始得到重用。

然而,马琪传记中记载的第一件事,却是世宗对他的批评。有一次,世宗对身边大臣说:“比者马琪主奏高德温狱,其于富户寄钱事皆略不奏。朕以琪明法律而正直,所为乃尔,称职之才何其难也!古人虽云‘罪疑惟轻’,非为全尚宽纵也。”此时,马琪为御史台侍御史,向皇帝报告高德温一案的案情,世宗认为马琪有所隐瞒,就向大臣表达了不满之意。马德温的案子案情如何,文中没有交待,但在张汝霖传记[13]中提到了一些:

时将陵主簿高德温大收税户米,逮御史狱。汝霖具二法上。世宗责之曰:“朕以卿为公正,故登用之。德温有人在宫掖,故朕颇详其事。朕肯以宫掖之私挠法耶?不谓卿等顾徇如是!”汝霖跪谢。

原来是将陵县(今山东省德州市陵城区)主簿高德温超征税米,被逮入御史台治罪。张汝霖时任御史大夫,他呈上两条处理意见,让皇帝选择决定。世宗认为,张汝霖等人顾及高德温在皇宫里面有关系,不敢直接定罪,意在讨好皇帝,是徇私枉法的行为。后面又记:

上顾左谏议大夫杨伯仁曰:“台官不正如此。”伯仁奏曰:“罪疑惟轻,故具二法上请,在陛下裁断耳。且人材难得,与其材智而邪,不若用愚而正者。”上作色曰:“卿辈皆愚而不正者也!”未几,复坐失出大兴推官高公美罪,谪授棣州防御使。

世宗斥责的“卿等”“卿辈”显然包括马琪在内。他认为这些监察官员串通起来宽纵罪犯,蒙骗自己,所以才痛斥他们“愚而不正”,感叹称职的人才实在难得。不过在他的心目中,马琪毕竟是个“明法律而正直”的人才,也没有因为这件事处分他。当然,此时马琪的官阶尚低,责任应由御史台的主官张汝霖来负。据张汝霖传记推测,此事大约在大定二十年(1180)前后。

不久,马琪转任左司员外郎,官阶正六品,并扈从金世宗东巡。世宗东巡在大定二十四年(1184),二月从中都出发,五月到达上京(今黑龙江省哈尔滨市阿城区),直到次年九月才返回中都,中间还发生了皇太子完颜允恭去世的大事。东巡回来,马琪迁职右司郎中,又移任左司郎中。左右司是中央中枢尚书省的直属机构,郎中是左右司的主官,虽然品秩不高(正五品),但左司负责“总察吏、户、礼三部受事付事”,右司负责“总察兵、刑、工三部受事付事”,且都“兼带修起居注官,回避其间记述之事”,[14]职权很重。看得出来,此时马琪颇受世宗的信任。

这时,发生了派遣马琪出使南宋的事情。宋、金和好之后,使节往来一直不断。除了实质性的问题交涉,每年正旦和皇帝生日,双方都互派使节前往问候,这是礼节性的往来。马琪出使就是这种情形。大定二十六年(1186)“十一月,以刑部尚书移剌子元、尚书左司郎中马琪为贺宋正旦使”。[15]世宗提议马琪出使时,朝中宰臣说他资历太浅,在世宗的坚持下马琪才得以成行。宰臣为什么要阻止马琪出使呢?资历浅是个理由,但不是有力的理由。“贺正旦”相当于春节拜年,没有实质性的使命,何况马琪还是副使,正使是刑部尚书移剌子元。问题出在一个不成文的惯例。当时,南宋朝廷为了讨好金国,每次金国使臣前来,都要馈赠一笔厚重的礼物。“凡使宋者,宋人致礼物,大使金二百两,银二千两,副者半之,币帛杂物称是。”[16]这可是一笔大大的外财。按照金朝官俸,正一品的三师、三公、尚书令只有三百贯石钱粟,即每年三百贯钱、三百石粟,还有一些米麦绸绢等物;像马琪这样的正五品官,只有钱粟三十五贯石。[17]而一次出使,作为副使的马琪可得黄金一百两、白银一千两,另有价值相当的各种杂物,已经超出他的年俸很多很多倍了。而且这些财物不必上缴,直接作为个人收入,还可以馈赠亲友。《金史》各传中相关的记载很多。由此可见,选派使臣也是朝廷优待大臣的一种手段,让他们得一笔额外的好处,回来再为皇帝卖命。这样一个肥差,自然人人眼红,而马琪既不是勋臣,又不是贵戚,所以才有人出来阻挠。好在世宗信任马琪,不但派他出使,回来之后又给他加了官,升任正四品的吏部侍郎,再转户部侍郎。

担任吏部侍郎时,马琪曾举荐正在丁忧的顺义军节度副使杨伯通。杨伯通字吉甫,弘州(今河北省张家口市阳原县)人,大定三年(1163)进士。“吏部侍郎马琪表荐伯通廉干,尚书省覆察如所举,召为尚书省都事,授同知定武军节度使事。”后来,杨伯通官拜参知政事,又进尚书左丞。[18]于此可见,马琪颇有知人之明。

金世宗死于大定二十九年(1189)正月,他的孙子完颜璟即位,是为金章宗。金章宗继承了世宗的政治遗产,又“正礼乐、修刑法、定官制,典章文物粲然成一代治规”,[19]但他不善用人,吏治腐败日益加剧,加上黄河决口、灾害频发,因此章宗时期(1190-1208)是金朝由盛转衰的阶段,国运开始走下坡路。

章宗继位后,马琪被任命为中都路都转运使,是中都路都转运司的主官,正三品,职责是“掌税赋钱谷、仓库出纳、权衡度量之制”。[20]中都路是都城所在,事关朝廷及驻京百司、军队的钱粮供应,责任重大。不久,户部尚书出现空缺,章宗命宰臣推荐适合的人选。有人举荐同知大兴府事乌古孙仲和,章宗说:“仲和虽有智力,恐不能主钱谷。理财安得如刘晏者,官用足而民不为困,唐以来一人而已。”章宗认为乌古孙仲和不能胜任财政事务,他心中的理想人选是唐朝刘晏那样的理财能手。有人举荐马琪,得到了章宗的认可。他给马琪的评价是:“琪不肯欺官,亦不肯害民,是可用也。”于是马琪出任户部尚书,官阶仍然是正三品。后来,因为告假养病期间皇帝近侍传旨时衣冠不整,违犯了朝廷礼制,马琪受到削官一阶的处分;好在大理少卿阎公贞向章宗求情,他没有被剥夺官职,照样留任。

明昌四年(1193)九月,马琪官拜参知政事,进入了国家最高领导层。金朝制度,尚书令、左右丞相、平章政事都称为宰相,左右丞和参知政事称为执政。参知政事的官阶是从二品,“为宰相之贰,佐治省事”。[21]章宗还特意对马琪说:“户部遽难得人,顾无以代卿者,故用卿晚耳。”言下之意,马琪早就具备了执政的资格,只是户部一时没有合适的替代人选。这说明马琪在户部的工作,章宗是高度认可的。

既然身为宰相之贰,就不同于以前的部门首长,需要站在更高的层面上考虑国家大事。传文中记有金章宗与马琪的一番对话,话中颇带玄机。

一日,上谓琪曰:“卿在省久矣,比来事少于往时,何也?”琪曰:“昔宰职多有异同,今情见不同者甚少。”上曰:“往多情见为是耶,今无者为是耶?”琪曰:“事状明者不假日情见,便用情见,亦要归之是而已。”

这段对话可以看作章宗对马琪的测验。因为没有介绍当时的背景,章宗的问话是否另有所指不能确定,我们只能从上面几句话来咀嚼背后的意味。章宗问事情为什么少了,潜台词可能是,你们这些大臣是只顾享乐不干事情,还是有事情不报告而自行其是?因为皇帝既怕大臣们拿着俸禄不干事,也怕他们弄权营私蒙骗君主。马琪回答,过去宰相们意见经常不一致,事情处理不及时,才显得很忙碌;现在大家意见一致、处置得宜,就觉得朝堂清静了。这个回答既作了自我表扬,又找到了正当的理由消解章宗的疑问。然而章宗的追问就有些锋芒外露,潜台词是:大臣们意见不统一,就要交给我裁决,国家大事自然在我掌控之中;现在你们完全一致,我这个皇帝就可有可无了。自古以来,皇帝最怕大臣结党,自己被架空,从而大权旁落。马琪仍然采取避实就虚、避重就轻的策略,说简单明了的事情不需要不同意见,即便出现不同意见,也要归结于实事求是。潜台词是,我们商讨和处理问题都是秉公办事的,绝无隐瞒欺骗,但是话没有说破。马琪的应对虽然没有什么高论,但也没有留下把柄,章宗没有再说什么。

明昌五年(1194)八月,黄河在阳武(今河南省新乡市原阳县)决口,淹没封丘县(亦属新乡市),向东冲入梁山泊。九月,“命参知政事马琪往视河决,仍许便宜从事”。[22]金灭北宋后,黄河流域纳入金朝版图,而黄河时决时塞,迁徙不定,为害深广。金朝很重视黄河的防范和治理,沿河设置了二十五埽,设都巡河官六员,统领埽兵一万二千人,长年巡守黄河堤防,并且命令沿河各府州正副长官都兼提举河防事,沿河各县正副长官都兼管勾河防事。关于黄河如何治理,朝廷上下有过很多讨论。就在这年正月,章宗还将宋人阎士良所著的《黄河利害》一帙交给马琪,说:“此书所言亦有可用者,今以赐卿。”可见章宗早就有意让马琪关注黄河事宜。现在黄河真的决口了,章宗对大臣说:“李愈(时任河南路提刑使)论河决事,谓宜遣大臣往以慰人心,其言良是。向虑河北决,措画堤防,犹尝置行省。况今方横溃为害,而止差小官,恐失众望。”于是马琪受命前往。[23]

与马琪一同前往的,还有前往督役的参知政事胥持国。二人在行省给章宗报告说:“已至光禄村周视堤口。以其河水浸漫,堤岸陷溃,至十余里外乃能取土。而堤面窄狭,仅可数步,人力不可施,虽穷力可以暂成,终当复毁。而中道淤淀,地有高低,流不得泄,且水退,新滩亦难开凿。其孟华等四埽与孟阳堤道,沿汴河东岸,但可施功者,即悉力修护。将于农隙兴役,及冻毕工,则京城不至为害。”这里的京城指金国五京中的南京开封府,正在黄河决口不远处。

马琪还单独进言:“都水外监员数冗多,每事相倚,或复邀功,议论纷纭不一,隳废官事。拟罢都水监掾,设勾当官二员。又自昔选用都、散巡河官,止由监官辟举,皆诸司人,或有老疾,避仓库之繁,行贿请托,以致多不称职。拟升都巡河作从七品,于应入县令廉举人内选注外,散巡河依旧,亦于诸司及丞簿廉举人内选注,并取年六十以下有精力能干者。到任一年,委提刑司体察,若不称职,即日罢之。如守御有方,致河水安流,任满从本监及提刑司保申,量与升除。凡河桥司使副,亦拟同此选注。”这是关于治水机构、人事政策的调整,得到章宗的同意。

过了一个多月,本年闰十月,平章政事完颜守贞向章宗进言:“马琪措画河防事,未见功役之数[24]。加之积岁兴功,民力将困,今持国复病,请别遣有材干者往议之。”章宗说:“当俟马琪至,而后议之。”马琪自行省回朝,入见章宗报告:“孟阳河堤及汴堤已填筑补修,水不能犯汴城。自今河势趋北,来岁春首拟于中道疏决,以解南北两岸之危。凡计工八百七十余万,可于正月终兴工。臣乞前期再往河上监视。”章宗将他的报告交付尚书省讨论。他日尚书省奏事,章宗又提及河防,马琪奏言:“臣非敢不尽心,然恐智力有所不及。若别差官相度,倘有奇画,亦未可知。如适与臣策同,方来兴功,亦庶几稍宽朝廷忧顾。”章宗同意了马琪的请求,命翰林待制奥屯忠孝和太府少监温昉等前往修治河防。可以看出,在治理黄河决口这件事上,朝中有人怀疑马琪的能力,而章宗对他相当信任,事后还给他“迁中大夫”。[25]次年四月河工完毕,胥持国、奥屯忠孝等数十人进官、获赐,[26]可见马琪对河工的前期处置是合理的。

怀疑马琪能力的完颜守贞是宗室之后,父祖数代都为显宦,明昌四年(1193)六月拜平章政事,并封萧国公。完颜守贞很有能力,“读书通法律,明习国朝故事”,章宗即位后的朝廷制度大多由他裁订,“又喜推毂善类,接援后进,朝廷正人,多出入门下”,[27]因此在朝中很有势力。他的缺点是锋芒太露、固执己见,不知不觉就树了很多敌人,也让自己的仕途充满坎坷。

事情由章宗的两位长辈镐王完颜永中、郑王完颜永蹈引起。永中和永蹈都是金世宗的儿子,但他们都是庶出,永中还是世宗诸子中的庶长子。世宗钦定的太子死后,后来由太孙章宗继位,他们虽然心中不平,但也无可奈何。只是朝廷对宗室的防范过于严厉,派来的傅、尉等官名义是辅佐,实质是监督,甚至饮酒、打猎这样的小事都要干预,因此也激起了诸王的不满。明昌四年(1193),郑王永蹈的家奴上变,告永蹈与其妹泽国公主等人谋反。章宗派平章政事完颜守贞、参知政事胥持国、户部尚书杨伯通、知大兴府事尼厖古鉴共同鞫问,因为牵连的人很多,很久没下结论。章宗非常不满,把完颜守贞等人召来质问。右丞相夹古清臣主张“事贵速绝,以安人心”,于是当年十二月,永王、妃子及其二子、公主都被赐死。明昌五年(1194),镐王永中的傅尉又奏其两个儿子有“不道”“不逊”的言语,其家奴也揭发永中曾对侍妾说:“我得天下,子为大王,以尔为妃。”章宗再派大臣推问。谏议大夫贾守谦、右拾遗路铎接连上书,为永中开脱,完颜守贞也站在两人一边,因此又是“狱久不决”。章宗对宰臣说:“镐王只以言语得罪,与永蹈罪异。”这时马琪站了出来,他说:“永中与永蹈罪状虽异,人臣无将,则一也。”所谓“人臣无将”,即臣子对皇帝必须绝对忠诚,不能有任何违逆的行为。章宗又问:“大王何故辄出此言?”夹古清臣说:“素有妄想之心也。”这样就给镐王永中定了罪,当年五月,永中及其二子同样赐死。[28]

通过这两个案子,章宗对完颜守贞有了看法,怀疑他在朝中结党,不但将他贬为知济南府事,还把曾经举荐他的董师中、路铎等人都贬出京城。章宗对宰臣们说:“董师中谓台省无守贞不可治,路铎、李敬义皆称举之者。然三人者后俱可用,今姑出之。”又说:“路铎敢言,甚有时名,一旦外补,人将谓朕不能容直臣。可选敢言及才识处铎右者。”马琪此时奏称:“铎虽知无不言,然亦多不当理。”章宗说:“谏官非但取敢言,亦须间有出朕意表者,乃有裨益耳。”于是,吏部尚书董师中出为陕西西路转运使,右拾遗路铎出为南京留守判官,户部郎中李敬义出为安化军节度副使。[29]

在这一系列事件中,马琪始终站在维护章宗的立场上。对于是否除掉完颜永中,章宗是有些犹豫的,但是马琪给出了依据,排除了章宗心中的不安。对路铎的外贬,章宗也是犹豫的,但是马琪给出了台阶,让他觉得这样处置是合情合理的。完颜守贞罢相在明昌五年(1154)十二月。[30]在此前的各种场合,马琪只是谴责了他的“同党”路铎,并没有直接冒犯完颜守贞。事实上,完颜守贞罢相的幕后推手是马琪的同僚胥持国。胥持国是个典型的奸臣,他与章宗宠爱的李妃表里勾结,专擅朝政,“诛郑王永蹈、镐王永中,罢黜完颜守贞等事,皆起于李妃、持国”。[31]与完颜守贞同贬的董师中,还是马琪举荐的。“户部尚书马琪表举自代,擢吏部尚书。”[32]此事当在马琪升任参知政事时,章宗命他推荐接替自己的人选。可见,马琪并非刻意与完颜守贞等人作对。

事实表明,马琪对完颜永中事件的表态是正确的。当年六月,“右谏议大夫贾守谦、右拾遗仆散讹可坐镐王永中事奏对不实,削官二阶,罢之。御史中丞孙即康,右补阙蒙括胡剌、右拾遗田仲礼各罚金二十斤”。[33]这说明对完颜永中是否谋反,在章宗内心深处是宁可信其有的,以消除影响他皇位稳固的任何威胁。至于两位王爷是不是冤枉,是不是罪罚相当,都是次要的事情。

承安元年(1196),马琪上表请求退休。传文中提到两件事,作为马琪见机而退的动因。一是“北边用兵”,指的是金国北部的广吉剌部反叛,当年正月,大盐泊群牧使移剌睹兵败被杀。金朝不得不动用大兵多次北伐,以平定北方地区。二是“连岁旱暵”,这一年春旱确实严重,三月“不雨,遣官望祭岳镇海渎于北郊”,“遣参知政事尼厖古鉴祈雨于社稷”;四月“命尚书右丞胥持国祈雨于太庙”“命参知政事马琪祈雨于太庙”。“上以久不雨,命礼部尚书张炜祈于北岳。”直到五月二十一日,才有了“雨足”的喜讯。[34]马琪的申请似乎当在“雨足”之后。当年十一月,马琪被免去参知政事的职务。[35]但是,章宗并没有让他直接退休,而是“出镇安武军”。这样,他在参知政事的位置上一共干了三年零两个月。安武军在冀州,辖信都(今河北省邢台市信都区)、南宫(今河北省邢台市南宫市)等五县和唐阳、宁化、七公三镇。[36]马琪出任安武军节度使的时间似乎并不长,然后就退休、去世了。本传在“出镇安武军”后,紧接着即说:“致仕,卒。”其子马师周时任閤门祗候,宣徽院閤门司的官员,[37]因为需要请假办理丧事,才把马琪的死讯上报朝廷。章宗得知消息后表示哀悼,同时责备有司不及时报告。此后,二品官员去世都要向皇帝报告,这个制度就从马琪开始。

本传最后一句话是对马琪的总体评价,相当于盖棺定论:“琪性明敏,习吏事,其治钱谷尤长。然性吝好利,颇为上所少云。”前半部分是表彰,后半部分是贬损,“少”即看轻、鄙视之意。那么,“性吝好利”四字如何解释呢?“性吝”大概可以从他出使南宋所得馈赠的处分上看出来。在不少传记中,都有出使官员将所得财物分送给亲旧或奉献给朝廷的记载。如董师中“为宋生日国信使,还以所得金帛分遗亲旧”,路伯达“尝使宋回,献所得金二百五十两、银一千两以助边”,[38]而马琪就没有这样的记载,显然全部入了私囊。“好利”在《胥持国传》提了一笔。胥持国死后,章宗问大臣张万公:“持国今死矣,其为人竟如何?”万公对曰:“持国素行不纯谨,如货酒平乐楼一事,可知矣。”上曰:“此亦非好利。如马琪位参政,私鬻省酝,乃为好利也。”所谓“私鬻省酝”,大概是私自出卖尚书省中的官酒。这应当不是什么大错,因为金朝法律严苛,大臣犯法时常削官、贬秩甚至挨杖,马琪没有因此受罚,只是给皇帝留下了“好利”的不好印象。

(初作于2021年10月,改定于2025年5月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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