发布日期:2025-07-27 11:50:58 访问量:862次 来源:天津市宝坻区档案馆
编者按:《天津史志》2024年第四期刊发区档案馆一级调研员尹玉辉撰写的《宝坻县学始建年代考》,现予转发。
宝坻县学始建年代考 尹玉辉
笔者在翻阅志书时,偶然发现关于宝坻县学的创建,并存几种相互矛盾的说法,莫衷一是。因此,尝试做一番梳理,以追寻历史真相。
一、问题的发现 宝坻县学创建于元朝,但具体的创建时间,就目前所见有四种说法: 一是至元三十年(1293)说。见1995年版《宝坻县志》,其《大事记》称: 籍属宝坻、致仕回乡的中书省左丞刘深在宣慰使都元帅朱斌(同乡)、御史普颜等人赞助下,于县衙东北隅之古榷盐院(今人民礼堂处)建学宫。 同书第四十编《教育科技》第一章《教育》第一节《科举教育》之“学宫、书院”也称: 宝坻县学宫创建于元至元三十年(1293),由中书省左丞刘深(县人)、宣慰使都元帅朱斌(县人)、御史普颜等人,在县城古榷盐院处(今人民礼堂处)修建,是为县儒学教官的衙署所在。与其同设的书院(或称儒学),供生员读书,所学内容为儒家经典。至明清两代,书院则成为准备科举的场所。 但是这两处记载都未注明文献依据。 二是大德二年(1298)说。见1995年版《宝坻县志》的蓝本,其《大事记》于“1298年(元大德二年)”称: 中书省左丞刘深(宝坻县人)、宣慰使朱斌、御史普颜等人,在县衙东北隅之古榷盐院(今人民礼堂处)建学宫。 同样,也没有注明出处。笔者询问当时参与编写1995年版《宝坻县志》的两位老同志,二人表示当时修志的古代部分,主要依据就是乾隆十年(1745)版的《宝坻县志》,至于这两处互相矛盾的记载是如何形成的,由于时间久远已经想不起来了。 三是至正年间说。根据上述两位老同事的指点,笔者细查乾隆十年(1745)《宝坻县志》,其中有两处记载,都称始建于“元至正间”。其卷三《建置》之“学宫”记载: 按宝坻之学,在县治东北隅。元至正间,邑绅刘深、朱斌、普颜等改古榷盐院建之,监邑事黑厮彦明重修。有明自洪武、弘治迄嘉靖以下,增修者代有其人,不失旧制,迄我朝而彬彬大备焉。 卷十四《拾遗》之“古迹”又记: 榷盐院。在县东北隅,后唐同光中,盐使司所居也。元至正间,邑人刘深、朱斌、普颜即其地创设儒学。 同时,主张至正年间说的还有《雍正畿辅通志》和《光绪畿辅通志》。《雍正畿辅通志》卷二十八《学校》: 宝坻县学,在县治东北。元至正间,邑绅刘深、朱斌、布延等同建,监邑事哈斯彦名重修。明洪武、弘治、嘉靖中屡有增修。 《光绪畿辅通志》卷二十八《学校》: 宝坻县学,在县治东北。元至正间,邑绅刘深、朱斌、布延等同建,监邑事哈斯彦名重修。明洪武、弘治、嘉靖中屡有增修。 二者文字完全相同,显然是前后沿袭的关系。 四是大德年间说。见《大明一统志》,其卷一《顺天府·学校》称: 宝坻县学,在县治东北,元大德间建,本朝洪武三年重修。 众所周知,“至元”是元世祖忽必烈的年号,从1264年至1394年;“大德”是元成宗铁穆耳的年号,从1297年至1307年;“至正”是元顺帝妥懽帖睦耳的年号,从1341年至1368年。上述四种说法,至元和大德属于元朝前期,至正则属于元朝末期,期间相差甚远,因此有进一步考察的必要。 二、年代的考证 宝坻县学创建年代的考证,最可靠的办法是看他的创建者是哪个时期的人。除了《大明一统志》,其他志书都称宝坻县学的创建人是刘深、朱斌、普颜(布延)。目前,普颜(布延)尚未找到下落,刘深和朱斌都有史可查。 先说刘深。刘深是宝坻名人,元初的一员武将,参加过蒙古灭宋的一系列重大战役,如济南之战、襄樊之战、渡江之战、崖州之战,官也做得很大。后来,他因为带兵远征八百媳妇国遭遇失败,在大德七年(1303)被元成宗下令处死。刘深的墓地在今宝坻区史各庄镇陈甫村东,保存至今的还有一通残碑,罗列了其南征北战的诸多功绩,但未提其建学的事。乾隆十年(1745)《宝坻县志》卷十五《别录》之“剩语”也称,“邑止有刘元帅深之墓,深曾建学,祀乡贤”,再次强调刘深的创建人身份。 再看朱斌。乾隆十年(1745)《宝坻县志》卷十一《人物上》有朱国宝的传记,这个传记节录于《元史》卷一百六十五《朱国宝传》。朱国宝是元初人,曾跟随忽必烈南征鄂州,又随伯颜参加渡江灭宋,累官怀远定远大将军、海北海南道宣慰使。至元二十五年(1288),进辅国上将军、都元帅、参知政事、行尚书省事。此后不久去屎,享年五十九岁。朱国宝有四个儿子,朱斌是长子,《元史》记载: 子斌,累官加赐金虎符、海北海南宣慰使、都元帅;赟,上副万户,佩金虎符,镇福州;次鼎;次铉。 由此可见,既然刘深、朱斌都是元初人,那么宝坻县学的创建自然当在元朝前期的至元、大德时期,而不是远在数十年后的至正年间。考察刘深、朱斌二人的踪迹,也可看出他们联手建学的可能。 因为刘深是被处死的,所以在《元史》中没有传记,但关于他的记载很多。根据相关记载,刘深在至元十五年(1278)剿灭南宋流亡朝廷后,于至元十六年(1279)十一月任湖北道宣慰使,至元十八年(1281)十月又任占城行中书省左丞,大德五年(1301)时又被称为云南行省左丞,同年奉命出征八百媳妇国时的职务是中书右丞。在灭宋与出征八百媳妇国之间的二十余年里,他是有机会回乡的,或者探亲,或者丁忧。现存的残碑记事下限至元十五年(1278),碑文称他父亲“今享寿八十,身其康强”,可见还在乡里居住。如果朱斌承袭父职的时间在至元二十五年(1288)或稍后几年,他们两人正有合作建学的机会。况且二人都是在任高官,他们有足够的能力和声望把县学创建起来。 三、致误的缘由 容易导致误会的是乾隆十年(1745)《宝城县志》卷十一《人物上》中刘深的传记: 历事数朝,累官中书省左丞,有干济,尚节操。晚年休沐里居,慨邑中学久未建,故自金大定设县来,登科目者惟马琪一人而已。乃即旧榷盐院改创之,相度经营,规模宏厂,土木费以千计。邑人士之知劝学,实自深开之。赞其事者,宣慰使朱斌、御史普颜,盖深同志也。 这里主要记述了刘深建学的功绩,对他的赫赫武功却只字未提,而且“晚年休沐里居”的字样又似乎暗示其善终于乡,让人怀疑另有一个刘深存在。然而,中书左丞是正二品高官,翻遍《元史》,再也没有同一级别的另一个宝坻籍官员刘深。笔者推测,这里回避刘深的武功,可能与《元史》不为其列传出于同一原因,即他是因为黩武而被诛杀的有罪之人。而 “休沐里居”与事实并不矛盾,“休沐”本来就是休假,1995年版《宝坻县志》表述为“致仕回乡”,则是出于对“晚年休沐里居”的误解。 那么,至正说从何而来呢?可能由于另一个人物,即重修县学的黑厮彦明。乾隆十年(1745)《宝坻县志》卷十一《人物上》有黑厮彦明的小传,全文是: 本怀庆路录事判官也,于至正十年来监是邑。时世祖垂定江南,方崇文教,礼名儒,以风厉天下。彦明至境,首谒圣庙,见旧宇就圮,锐然议新之,捐俸五百缗为倡。自大成殿、东西庑及讲堂、斋舍,以次缮修,有严有翼。邑人悉遣子弟诣学,弦诵琅然,文风乃振。 下面还有一段“赞曰”: 元世祖即位,尊礼姚枢、许衡诸儒,行释奠之仪,定崇祀之制,文治光焉。是以一时循良,知所先务,观于彦明,想见当时之所尚矣。明人讹诋失真,至谓“九儒十丐”,由世祖开国使然,不亦诬乎! 这里出现了明显的舛错:既称“至正十年来监是邑”,又说“时世祖垂定江南,方崇文教,礼名儒”,显然是把元顺帝的“至正”误认为元世祖的“至元”了。至元十三年(1276)南宋投降。因此,至元十年(1273)才可说“垂定江南”。 如果真是“至元”反而更接近事实,但黑厮彦明确实是至正十年(1350)来监县事的。乾隆十年(1745)《宝坻县志》卷十八《艺文下》收有元雷州路经历郑德的《重修孔子庙记》,文中称: 暨我朝世祖有国以来,兴崇学校,作养人才,路府州县莫不有庙,建学立师,奉俎豆,掌教训,罔不严恪,猗欤盛哉!京师之东仅二百里,有宝坻县……县艮方一里许,有孔子庙岁久圮坏。至正十年秋,黑厮彦明由怀庆录事判官来监是邑。莅政之初,首谒夫子庙,周视殿宇,慨然欲新之……重修大成殿、讲堂、斋舍,创建东西两庑十六楹,树以神门,匝以修垣。经始于至正十一年夏四月,落成于十二年秋七月。 刻有这篇文章的石碑于2019年7月2日在文庙旧址出土,与文本文字基本相同。笔者推測,这可能是该志将宝城县学创建时间定于至正年间的直接依据:既有黑厮彦明修庙的石碑在,又有刘深、朱斌等人创学的传说在,修志之人还将“至正”与“至元”混为一谈,于是就将建学时间写定为“至正中”。这是最有可能的致误之由。 还有一点可疑之处。《雍正畿辅通志》成书于雍正十三年(1735),早于乾隆版《宝坻县志》整整十年。《畿辅通志》即主张“元至正间”,可见这个说法早就存在,至于其依据何在,可惜无从考证。乾隆十年(1745)《宝抵县志》纂修时,其参考书目中也有“统志”和“省志”,因此它的“元至正间”有可能来自《雍正畿辅通志》。但从“普额”与“布延”,“黑厮彦明” 与“哈斯彦名”两个人名用字的细小差别看,乾隆十年(1745)《宝抵县志》更可能是独立做出的结论。 四、初步的推论 通过上面的资料分析,可以初步认定,宝坻县学创建于至正年间的说法是错误的,因为与创建人的生存年代不符;至元三十年(1293)、大德二年(1298)和大德年间都接近事实真相。又鉴于至元三十年(1293)和大德二年(1298)两说尚未发现可靠的文献依据,目前最可采信的是《大明一统志》的大德年间说,而且该志成书于明英宗天顺五年(1461),距离元朝更近,可信度更高。再结合刘深的生平,创建县学必在大德五年(1301)他出征八百媳妇国之前。那么,县学的创建可进一步推定为大德前期,即大德元年(1297)至四年(1300)之间。 由于视野和能力的局限,笔者仅就目前所见的资料加以粗略分析,其不妥及未尽之处,尚望方家教正。
